夜色浸染着无冬城的天穹,吞噬着惨淡的暮光。
北地的秋夜,总是这样急迫。
黑暗,对于大多数没有黑暗视觉的人类守卫和平民而言,本身就是不安。
正义大厅此刻已俨然成为城市最后的神经中枢与堡垒。
厚重的石门紧闭,窗户被施加了防护法术,内部空间被最大限度地利用起来。
从城堡转移过来的达格特·无烬占据了原本的主教议事厅作为临时指挥所,带来的心腹官员、将领与法师顾问挤满了房间,各种报告、命令、魔法传讯的低语交织成一片紧绷的嗡嗡声。
被“请”来的贵族及其家眷们,则被安置在大厅侧翼的几个较大的厅堂和回廊中,由全副武装、神情冷峻的无冬近卫和圣武士保护着。
压抑的、焦虑、恐惧、猜疑与故作镇定,这些大人们,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无冬领主年纪很大了,他老得已经让他们以为,他早已在岁月流逝中学会了妥协的艺术,变得温和——或者说,昏聩。
误以为他的眼睛浑浊了,不再防备着贵族蛀蚀他的城池,只要他的宝藏仍在他的怀中。
赛伊丝站在指挥室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手中捏着微微发热的传讯水晶。
红发有些散乱地垂在肩头,深灰的眼眸在跳跃的烛火与魔法光源下,映着水晶中刚刚熄灭的微光,沉得不见底。
托拉姆从千面之家发来的最新信息,焚毁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
新的兽人涌现点正在地图上不断被标记出来,如同瘟疫扩散的斑点。而其中许多地点,根本不在竖琴手先前探明并标记的任何一个已知下水道出口或可疑节点附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敌人渗透的通道网络,远比他们测绘到的、甚至想象到的,更加庞大、复杂和隐蔽。
意味着那些看似成功的封堵,可能只是堵住了几条次要岔路,而真正的主干道或他们从未发现的秘密通道,仍在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混乱的爪牙。
更糟的是,大约一刻钟前开始,所有对魔力稍有感知的人——包括她自己,都清晰地察觉到空气中魔力的异常波动。
赛伊丝闭上眼,指尖轻轻按压太阳穴。
那不是法术效果,更像是……
紊乱的、间歇性的脉动与潮汐,好像大地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安地翻身,搅动了维系魔法存在的根基,让施法者体内的魔力都感到滞涩与不安。
两种可能性:
一是城内魔法禁制塔受到了干扰或攻击,导致维持全城魔法秩序与护罩能量调节的基盘不稳。
而那可怕得让人不愿深想的第二种——霍诺特火山那蕴含着近乎无穷魔力的地脉系统,正在发生某种未知的、可能灾难性的异变。
火山不仅仅是热源,更是无冬城庞大魔法防御体系、乃至许多城市功能的深层能量来源。
它的稳定,是这座城市存在的物理与魔法基石。
领主达格特·无烬几乎是立刻做出了针对第一种可能性的应对。他已命令随行的法师顾问紧急联络城内尚能联系上的可以参与战斗的法师和结界学者,不惜代价守住几处关键的禁制与护罩能量节点,尤其是中央魔法塔。
“必要时,根据我的直接命令或节点失守的信号,全面解开城内所有魔法禁制。”
他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而对于第二种可能……
指挥室内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没有多余的人手了,一个合适都没有。
城内的学者赶不到火山深处——即便能够抵达,此刻让更多的战力投入与火山或者未知力量的对抗也远非明智的选择。
未必能阻止异变,却会导致魔法塔的失守。
在座的势力,没有人愿意将城市的存亡交到竖琴手的手中,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此刻他们能做的,只剩下祈祷——祈祷竖琴手里那位从不露面的领袖够力挽狂澜,或者……
祈祷他们的担忧是错的。
然而,现实正在向着最坏的方向滑落。
随着天色彻底黑透,坏消息如同被夜色催生的霉菌,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派出去封堵下水道的小队,传回的讯息越来越简短,也越来越绝望:
“第叁小队遭遇大量兽人伏击,请求支援!位置……”
“东区‘铁砧’入口封堵失败,敌人数量远超预估,我们被迫撤退……”
“封堵失败,敌人有萨满,驱散了我们的固化术!”
“第七小队队长重伤,两名成员阵亡……我们未能接近目标节点……”
伤亡开始出现。
而更雪上加霜的是,城外那似乎永不停歇的巨石轰击,加上内部魔力网络的紊乱,让本就超负荷运转的城市护罩变得更加岌岌可危。
不再仅仅是明灭不定,而是开始出现明显的、局部的破裂。
一些附着绿焰